月色如水,窗外的蝉鸣声也歇息了。
电梯到达对应楼层,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身边的人没有动,宗盐看他一眼,先跨出了电梯门。
司疆这才跟着走了出来。
他闷头走向右边的房门,脸对上智能门锁,通过镜面反光,一张憔悴狼狈的脸倒映在上边。
“咔嚓。”
门开了。
宗盐站在原地,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眉眼舒淡,没有上前的意思。
昏黄的门廊灯下,司疆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到家了,那我走了。”
宗盐说。
她抬手,准备按电梯:“身上的伤记得处理一下。”
“……不会。”
“什么?”
宗盐没听清,疑惑问。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只听到门口那个背影像是极不乐意,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句话。
声音又闷,又小。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司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那是今年的限量款,原本他很喜欢,可是现在看着,却很碍眼。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支起弯曲的脊背,不愿让人看出一分脆弱。
是觉得他麻烦是吧,甚至懒得搭理他。
他司疆也不是一个不要脸的人,他绝不要在这个人面前再露出可怜的模样。
不想理他是吧?
那就滚……
“你走……”
“家里有没有药?”
熟悉到让灵魂都颤栗的肥皂香味却靠近了他,走到他的背后。
司疆后颈一绷。
“不让我进去?”
他听到宗盐总是习惯性冷淡的声音,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宗盐不耐烦,不喜欢说话。
后来发现,其实这就是宗盐天生的声线,大部分时候,并没有夹杂私人情绪。
司疆如梦初醒。
往房里走了两步,打开鞋柜,没有备客人的鞋子,地上,只有他的家居鞋和陈柏常穿的拖鞋。
“……”
忘了他才回来没两天,很多东西都扔了。
宗盐眼神微动,将房子的大致摆设结构收入眼底,才低头,又问:“我穿什么?”
一双明显的男士拖鞋扔到她脚下。
“没有备用,穿我的。”
说完,那个一直不肯与她对视的男人又神经兮兮补了一句:“嫌弃也没用,只有这个。”
宗盐把鞋换上,回他:“嗯。”
嗯?嗯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介意,还是真的嫌弃?
司疆恨极了宗盐的惜字如金,要想让她多说几句话,解释什么情况,总是比登天都难。
于是他只能猜,猜猜猜,比被压着刷题的时候还抓耳捞腮。
老子凭什么还要猜你心思!
他光着脚,愤愤地走进家里,把地板踩得啪啪作响。
宗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生气的时候,他终于多了活人才该有的状态。
司疆把一瓶矿泉水往茶几上一放。
表情故作桀骜:“我先去洗个澡,你自便。”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把空调打开。
偷偷侧头,发现宗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连忙把视线收回,往浴室走。
宗盐也不在意,掏出手机看信息。
一个黑影又站到她身边。
宗盐抬头:“?”
司疆从她身旁捡回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才又扔给她。
“无聊就看电视。”
宗盐接住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依旧是“嗯”了一声。
司疆这才满意地离开,没有再折身返回。
“学姐,你还没回来吗?”
“嗯,有点事。你早睡。“
“好,学姐不要忙到太晚,晚安!”
“晚安。”
她回复了白袤的讯息,才稍微放松下来。
白袤是个很知分寸的人,从不会越过界限,问宗盐的私事,也不会向她寻求解释或是承诺。
就像她今天走到一半,突然和他说,让他先回家,自己回学校一趟。
白袤也只是点点头,让她去忙。
甚至不追问宗盐回学校是要做什么。
和这样的人相处,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舒服吧。
司疆……和他就是两个极端。
不听到想听的话,得到想要的东西,他绝不会罢休。
自我到了极点。
宗盐把电视机关了,她对屏幕上热闹的画面没有兴趣。
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才在柜子里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哗啦哗啦。”
水流冲洗着身上的汗和血渍,他洗了个战斗澡,稍微清洁后,就取下浴巾,绕在腰间,快速走出浴室。
只要在家,家里的所有灯都是打开着的。
一整晚都不会关,亮堂得好似白日。
只是房子越亮,就越显得空,除了偶尔来访的陈柏,这里从来只有司疆一个人。
所以站在床边,拿着相框看的宗盐就显得那么突出。
她背对着浴室门,微微低头,似乎在仔细观察那个相框。
司疆有些呆滞,不知道她怎么就进了自己卧室。
不过……
他冲过去把相框夺过,瞄了一眼,赶紧扔进抽屉里。
“你怎么乱动我的东西。”
想到相片上自己和几个美女的合照,他有些心虚,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他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张照片。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反正要先发制人。
宗盐点头,顺着他的话:“我的错,不抱歉。”
司疆没想到宗盐会道歉,震惊地眨了眨眼,头发上的水滴落,打湿了房间的地毯。
“你身上这些痕迹?”
直到宗盐开口,他才低头看自己。
哦,他还没穿衣服。
靠!他没穿衣服。
除了腰间的位置,几乎全身都裸露在外,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所以他上半身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也就被一览无遗了。
司疆咬唇,想挡住那些不堪的伤疤,但在宗盐坦然的眼神里,却涌出来另一种情绪。
那情绪酸涩又钝痛。
宗盐见他神情抗拒,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床。
“也好,这样更好上药,坐下。”
司疆梗着脖子,脚步僵硬地坐到她身前。
“把手伸出来。”
伸手。
宗盐抓着他的手臂,扭过来看手肘,皱起眉:“上的药没了,洗碗要给伤口防水。”
“哦。”
司疆生硬地蹦出一个字。
宗盐也坐了下来,拿出药水,用棉签粘湿伤口,擦去生水,才再给他涂上药。
另一个人的体温考得那么近。
一年以来都没有让人进过身的司疆全身不适。
宗盐拿白色的绷带,给他手臂缠了几圈,才下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