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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带了很多水果去看舅舅。他假装埋怨我,说带这么多吃不完,这里又没有冰箱。我顺势说道:“分点给他人不就完了。”

舅舅恢复的很好,其实都快可以出院了,不过老头子老是有心理作用,总觉得在医院就比在家里面感觉舒服一些。我说这是因为医院可以吹免费的空调。他说我放屁,医院的床位费比空调费贵多了。我笑着说原来你还知道啊。

我拿着一个丰水梨朝杜远走去,他靠在病床上,但没有看手机。“洗过的。”我递给他,他没有拒绝我,接过以后抽了一张餐巾纸垫在床头柜上,把梨放在了上面。“怎么不吃呢?”我问。他的床头柜还是那么干净,东西依旧很少,一个保温杯,一个充电器。没有其他食品,没有生活用品,没有他家人的痕迹。

“谢谢,但我有点吃不下。”他微笑着跟我说。

“杜远!”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他立即洪亮地“诶”了一下。“该打针了。”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点了点头,开朗地说:“好嘞。”

我给护士让位,但我没有走远,虽然我知道他又要脱衣服了。我站在他的床头,好像他家属一样就这么看着他,他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他开始解扣子,护士说不需要解完,但足以看见他的胸膛,他平坦的、没有赘肉的小腹。他扯开左边的衣领,再次露出了他的肩,这次是正面。

病服。他的躯体。

热流涌向了我的小腹。护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针已经打完了。我尴尬地朝她笑了一下,一种叫羞愧的情感填满的我的心脏,但我还是忍不住又看向杜远,他正按着止血的棉签,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护士走了,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自己莫大的失礼,道歉也显得古怪。我急步走进卫生间,看向镜子,眼前却还是复现刚刚窥见的一切。他的脖子上的血管仿佛都清晰可见,浅浅的锁骨窝,以及那麦色的皮肤。针眼还在流血吗?我恍恍惚惚地想,应该已经止住了吧。

我的心脏酸胀起来,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出来的时候,杜远正在吃我给他的梨子。汁水丰盈的果肉显然让他有些狼狈,我见他手不方便,给他抽了一张纸。“谢谢”他含糊地说,汁水从他的嘴角溢出,他连忙用纸擦去。我别过脸去,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梨。

我听着他咀嚼的声音,想象着梨子雪白的果肉在他口齿间迸裂,汁水四溢,我喉咙发紧。舅舅在叫我过去了,我艰难地迈着步伐前去,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一切都闪闪发亮,我愈发萎缩起来。

“你在那边干什么?”舅舅问我。

我站在他的床边,背对着他看着外面。“分享水果啊。”我随口答道,迅速转过头看了一眼舅舅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喜怒。“辛苦你过来了,这么热的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过两天,我叫舅妈来接你出院吧。”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说了句他没想到的。“嗯我看也差不多了”出乎意料的,舅舅这次没有跟我继续掰扯,很轻松地就答应了。我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你想再多观察两天也可以,医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心虚地说,仍然没有转过身去看舅舅,但说实话外面的光晃得我有点眼睛疼了。

身后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我转过去,看见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我拉了一半窗帘,遮住他上半身,阳光透过米棕色的窗帘,让整个病房的光线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那边有人起身了,是杜远。他走进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他在洗手。我也朝那边走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想要靠近一点,于是身体就行动起来。

他没有关门。我没有进去,只是透过洗手间的镜子看他,他正在捧水洗脸。他抬起头,用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睛一睁开便是和我对视。他略微吓了一跳,我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睛轻颤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他转过身,没擦干的水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打湿了一小块胸前的病服。

我怔怔地盯着他的领口,没有解释为什么我在看他。“你衣服湿了”我近乎喃喃自语。

“哦,没事。”轻快的声音悠悠传来,他的手抬起,开始解扣子,如同打针前那般的干脆。一颗,两颗

我如梦初醒般呆立在那里。

住院部到处都张贴着这样的标语:“您的健康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祝愿您早日出院。”纸张上两颗带着笑脸的卡通爱心,手牵着手。

这次是来给舅舅办理出院手续的,今天再最后观察一晚,明天上午他就可以离开了。舅妈也来了,她坐在舅舅的床头,和他一块儿沉默着,偶尔又聊上两句。

隔壁的老头很羡慕舅舅,他的病情没有这么乐观,出院这种事更是遥遥无期。他的后辈簇拥着他,给他削苹果,叫他别担心。老头僵硬地笑笑,低声说:“不知道老家的房子怎么样了。”

我说帮舅舅收一下东西,舅妈不让,她说她来就好。我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眼睛不自主地就往杜远的床位望去,他不在。

大家都在闹闹哄哄地关注自己的事,没有人在意我,我朝门边走去。路过洗手间,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镜子,镜面斑驳的水痕显得我在哭一样,我忍不住笑了。

回过头来,杜远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的脸,他圆着眼睛也在看我,光线被我挡住,他的双眸阴翳。我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要侧身让路,但脚却不听话地死贴着地面。

我期望我的目光是克制的,从他的睫毛一路向下描摹,比如他有些憔悴的眼袋,比如他才刮完胡须的下巴。他沉默地回望,视线所到之处如烈火燎过我的皮肤,让我脸上的绒毛都开始发痒。

那几秒钟持续得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抱歉麻烦让一下。”他翕动嘴唇,声音微小但清晰。我慌乱地侧过身子,他抿了抿嘴,微微颔首,然后从我面前走过。他身上的药味让我鼻腔泛起酸苦,但转瞬即逝,我拼命想在脑海中留住这个味道。徒劳。

病房里人多得让我厌烦起来,我低下头,地板是灰色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我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狼狈地抬起头,镜子就在我的正对面,静静地反射出我这张怪异的脸。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墙上的那两颗卡通爱心,我还是在想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但心还是跳得比平日里快了些,我想起上次体检医生说我有“窦性心率过速”。

“你舅舅要出院了”,他自然地出现,又在我身边坐下,“里面人太多了”,他像是在跟我解释。我看见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手背上隐隐突出青色血管让我觉得很漂亮。

这时候我有点不想跟他说话,只想听他说话。但想到出于礼貌我应该回复他,于是我又把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对,我舅舅要出院了。”这期间,我仍然没有看他一眼,还是盯着墙上的画报,一边想着他手上的青筋。

我抚摸了一下他的手背,回过神来,我已经在说“对不起”。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对着起身准备慌忙逃窜的我投以诚澈的目光,我仿佛浑身透明,就连我的跳动心脏也暴露在他的面前。

“方先生,你你是?”

冒犯。恶心。性骚扰。他该用哪个词形容我的行为?起身咒骂我。唾弃我。离开我。我是可耻的变态。

然而没有下文。

“请别挡在门口,让一让。”护士不知何时站在我的面前,端着一个装满医疗用品的托盘,又要输液了。我连忙退让,顺势进了病房,舅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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