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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2 / 4)

陈再道笑道:“镇抚,一亩地收两三石,就是好年景了。我们一亩收税三斗,没有其他赋税,哪怕平一亩收两石,百姓也可以过上好日子。”

王宵猎道:“就算一亩地余两石粮,也不过一贯钱。种三十亩地,三十贯钱而已。三十贯钱能够买什么?在襄阳城里,好的酒家,不够全家吃一顿。”

这个年代铜钱的购买力,王宵猎与前世进行比较,觉得一个铜钱只值五毛钱左右。一百文钱买一斤羊肉,哪怕算省陌,七十七文钱一斤。如果一文钱相当于五毛,那羊肉价格就大约是四十块钱。虽然不能完全吻和,相差不多了。其他东西价格大多如此。比如馄饨大多地方十文一碗,相当于后世五块钱。没有数量级的差距,大致能够反应生活状况。

按一文铜钱相当于后世五毛钱,三十足贯大约是后世一万五千块钱。农民在家只种粮食,后世也得十几亩地才能赚到这么多。跨越一千年,农民的处境其实没太大变化。

农民要想有钱,不能只靠种地。千年后如此,这个时代同样也是如此。如果只靠种地农民赚的钱与此相比有了数量级的差距,说明社会出了问题。

沉吟一会。王宵猎道:“要想让农民手里有钱,不能只靠种地,要别想办法。让农民在农闲的时候不能闲着,而能赚到钱。我是这样想的。农村除了现在常见的牛社、渠社等等,供销社要想办法,办起其他赚钱的社来。比如芦苇多的,可以办席社,做席子卖。柳树多的地方可以办编织社,卖柳编制品。各地因地制宜,利用当地土地,办些赚钱的社。产品由供销社负责,帮他们卖出去。”

听了这话,陈求道与陈与义不由张大了嘴巴。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什么样子是农民的幸福生活?生活无忧无虑,醉后鼓腹而歌,活在这世间逍遥得意。王宵猎的说法,竟然认为农民吃饱穿暖还不够,还要有钱?

见两人的样子,王宵猎道:“钱是什么?二位不要只以为钱是世间腌臜物,束缚人。还要认识到钱能买东西,让卖东西的人能够活下去。除了穿衣吃饭,人还有很多事做。不是农民,就要靠着农民手里的钱,买他们的东西,这些人才能存活。有了这些人,整个社会也就活跃起来,也就富裕起来。”

见陈求道与陈与义只是微笑,并不说话,王宵猎暗暗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一时之间是说不明白的。社会财富怎么产生,怎么分配,是一门大学问。对这门学问的研究,这个时代刚刚萌芽,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到了。

前世学历史和政治,必然讲到资本主义初起的时候,英国的圈地运动。由此引出,各个资本主义国家为了让新兴的工业获得充足的劳动力,都会驱赶农民进工厂。从历史上来说,这没有错,欧洲国家就是这样做的。但从人类发展来说,这不是必然。

工业要发展,必须要有市场。初起的时候市场从哪里来?欧洲国家当时面临特殊的情况,大航海把全世界都发展成了他们的市场。没有大航海呢?市场首先是国家的自耕农。

只有先让农民有钱,提供了市场,才能引导工业发展。而要想让农民有钱,除了充足的土地,先进的生产工具,更要有其他副业。农业是保证国家稳定的,从根本上说,不能让种地的农民太有钱。种粮食变得太有钱了,就意味着生活成本高了,也就压缩了其他产业的生存空间。

没有大航海带来的广阔市场,应该发展农村,先让农民富起来。富起来的农民,可以为工业提供广阔的市场。有了市场,才能带动工业发展。充足的劳动力,并不一定要剥夺农民的生产资料,让他们一无所有,只能进入工厂做工。还可以工业创造更多的财富,吸引农民进入工厂。

历史上除了欧洲,完成工业化的还有美国。美国有广阔的土地,有丰富的资源。但初起的时候并没有海外的广阔市场,反而受到欧洲国家压制。但美国有国内市场,能够支撑其完成工业化。

中国改革开放之后,很长时间也面临各种样的问题。加入世贸之后,有了广阔的世界市场,迅速完成了工业化。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并没有驱赶农民,而是保证了农村土地的稳定。相反从土地上驱赶农民的南美,却创造了大量贫民窟,看不见工业化的前景。

在这个时代,要想实现工业化,哪怕是开个头,都必须先让农民富起来。他们有了钱,才会买各种工业用品,才能提供工业的市场。

理论与实践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洒下温暖的阳光。花坛边的一丛月季已经开放,引得各种蝴蝶飞舞。

不知不觉,夏天悄悄地来了。寒意已经褪去,暖风吹拂,一天比一开热了。

王宵猎觉得有些无趣。自己想的很多,能够被人理解的很少。有时候,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只有一个行进的方向,没有朋友,没有伙伴。

这个时候是危险的。思想不坚定的人,会慢慢消磨掉信念,和光同尘。人们说,这是被生活磨掉了棱角,变得一天天圆滑起来,也就成熟了。还有的人变得暴躁起来,觉得世上没有一个知己。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

对王宵猎来说,作为一支队伍的首领,他不能失掉自己的信念,不能变得圆滑。他要永远保持自己尖锐的棱角,还不能让人讨厌。还不能自视清高,独立于世俗之外。不管这个世界是清是浊,不管世人是醉是醒,他都要在红尘之中浮沉,一直保持清醒的认识。

过了许久,王宵猎道:“这两三年,军队整编,民政也有重要的工作要做。这个时候,金虏如狼似虎,随时南犯,一切要以战争为核心。说得明白些,经济发展了,社会前进了,要能够为战争提供更多的钱粮,提供更多的将士。我把这些说成是战争潜力的增加,战争动员能力也要跟上。”

陈求道看了看陈与义,道:“镇抚,恕我直言。这一切皆有成法,只要我们认真做事,不扰民,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如发生战争,当然就有更多的钱粮,更多的将士。如果经常生事,使百姓不能够得到休息,又怎么会好起来呢?”

看着陈求道和陈与义,王宵猎道:“不生事,与民休息,确实对。不过,这个与民休息,是让百姓休息呢,还是官吏休息?不生事,不是不做事,更加不是懒政!参议,不能像从前一样了。看这河山,半壁沦丧;看这天下,人民被驱逐如鸡犬!不足十年,中原户口减半,千里无人烟!做为执政者,如何面对天下苍生!如果我们不能奋起,外驱逐金虏,内抚育百姓,安定天下,这官做得安稳吗?”

见陈求道与陈与义一起低头,面有惭愧之色。王宵猎突然笑了:“天下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有自己的道理。到底哪个道理对,说是说不清楚的。作为官员,我们要明白,从唐季到五代,这个天下已经变了。朱温白马驿杀三十余朝中大臣,天下门阀从此一扫而空。现在的天下,不再是门阀贵族的天下了。天下变了,治理天下的方法当然也要变。经前许多事情朝廷不管,自有门阀贵族来管。现在朝廷不管,就只能喂大地方豪强。难道我们指望地方豪强出钱出粮,支持朝廷对金作战?”

陈求道道:“镇抚说的有道理。只是该如何做,大多官员都茫然。”

王宵猎道:“我说几条大的原则,细节你们斟酌。一是官吏。对官吏的要求我有两条。一是给他们的薪俸要丰厚,要能够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官还是吏,都是从民间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优秀的人才不该穷困潦倒。第二监察要严,一定不能流于形式,放任他们政事中上下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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