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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伤夜行(1 / 6)

查尔跟着声称能给他工作的曼蒂森到了她的住所。

他拘束地坐在桌子前,双手双脚都放在桌板下,沉默地等曼蒂森发话。

“你的老板,迪迪乐是我们一个案子的嫌疑人,我能给你的工作就是当我的线人。”曼蒂森直奔主题。

“……我听不懂。”这超出了查尔的生活。曼蒂森耐心地跟他解释,一点不都像店里那个易怒狂躁的劣质顾客。

迪迪乐涉及违法售卖一种商品,叫致幻剂,可以使人产生幻觉。但她并不是最大的老板,她只是这个庞大犯罪集团的一根线索,是以曼蒂森为首的警察选中突破口之一。

迪迪乐在三天前,发展了一个送货的下线,是个刚出狱的年轻男人,没几个人见过他,迪迪乐写了一封亲笔信,将他转移到另一区的一个茶馆老板那,为那个茶馆老板送货。但这个消息被警方得知,而这个人和这封信都被扣在了警方手里。曼蒂森的意思就是让查尔顶替这个茶馆老板没见过的新人,卧底到组织里为警方提供线索。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在迪迪乐手下做过事,但时间也不长,我记得你这个月刚来没两周,而且你需要一份工作。”曼蒂森恳切地回答。

查尔最终答应了这件差事。

“好,这是那封信,你带它去找茶馆老板,你就说自己路上被警察撞见,好不容易逃出。”曼蒂森把查尔拉起来,不顾查尔疼地咧嘴,把他推出了大门,“快去,今晚你睡茶馆老板安排的地方。”

查尔裤腰里塞着一张纸,身上许多淤青,肿着一张脸,背对着门站在走廊里,他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月光,塌背垂脖地离开了,按照曼蒂森描述的地址去找茶馆老板。

……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街上响着狗叫,茶馆老板坐在二楼店里靠窗的位置,就着月光喝茶。杯子茶水见底,老板也不添,把瓷杯把在手里玩,三指与大拇指把着,来回转动茶杯。

街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茶馆老板向外看去,见到夜色里一个头发凌乱的小个子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楼,隔了一会,她听到了迟疑的敲门声。

茶馆老板放下茶杯,在二楼高声问:“谁呀?我们已经歇业了。”

“……我来找这家店的老板。”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但很清晰。

茶馆老板知道是自己等的人到了,她迅速下到一楼,开了灯,将来人接了进来。是一个卷头发、浑身是伤的男人,瘦弱得看上去和高个的孩子差不多大。

“让我看看那封信。”盯着查尔的神色,茶馆老板伸手接过染上血色的折叠着的草纸。她抖开,迪迪乐的字迹写着她派了一个刚出狱的人来给茶馆送货,名字叫恩嘎,大概二十来岁。长得弱不禁风但力气挺大。

茶馆老板打量了查尔一番,问起他的伤势,查尔骂骂咧咧地说起来,编了个故事取得了茶馆老板的信任。

“我叫希波-文普敦,以后你就在我这做事吧。你伤得这么严重,先在楼上小间睡一觉,明天我派人领你去看看医生。”希波收起那张纸,伸手想拍拍查尔,又找不到个全乎地,还是放下了。

查尔在希波指给他的房间里找了一张长椅,蜷缩着,伤疼得厉害,但他还是睡着了。

查尔顺利地融入了茶馆,希波是一位和迪迪乐截然不同的老板,她温声细语、善解人意,从来不呵斥人,又十分健谈,哪怕是和要饭的乞丐都能聊上几句。

查尔在这里除了做服务员之外,还做运货员,不过运的不是茶叶,而是一种秘密的珍贵的物品。服务员每月十五元,运货员一趟五元,老板又和和气气的,查尔觉得自己摊上好工作了。来时头两天还惦记着给曼蒂森当线人,现在他倒庆幸曼蒂森没给他留联络的方式,好让他继续过这般幸福的日子。

“一杯绿茶。”

“来了!”查尔应声转身,看见来客愣了一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多日不见的曼蒂森竟然坐到了茶馆来。查尔不愿意离开这样的日子,他磨磨蹭蹭地提着茶壶,沉默地站在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浓香四溢。曼蒂森盯着他的脸,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下视线,也不说话,也没别的动作。

查尔松了一口气,收下她递来的茶钱。热烈地恭送走了她。

虽然她之前害我过得惨淡,不过如今我这般幸福的日子也是因为她,相互抵消,以后我也不找她麻烦好了。查尔在心里放下了魔人偶的条件。

……

第二日,曼蒂森又来喝茶,却带着一个男童。他们进了包间。

查尔看着那个小孩:齐眉西瓜头,穿蕾丝边白色长衬衫,领口别着湛蓝的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宝石,黑色的小短裤,白色蕾丝长袜,黑色的贴花小皮鞋,精致的打扮加上可爱的脸蛋,查尔觉得他一定是个上流家庭的小孩,被宠爱着长大的那种。

“你要喝什么?”曼蒂森问男孩。

男孩一手抓着自己衬衫下摆,一手玩着领口的宝石,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我不想喝茶,我想和二姨小姨出去玩。”

“这不可能。”

男孩张了张嘴,但抬眼瞥了一下曼蒂森,又低头闭上嘴了,过了一会,他委屈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们死了。”

查尔被急转直下的对话惊到,他扭头去看男孩,发现他的小身板在颤抖。

“你没事吧?”查尔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男孩,蹲下来,拨开他的刘海。

男孩咬紧了嘴唇,悲伤在他体内翻滚,却没有出路,只能从狭小的泪腺喷涌而出,从眼眶和鼻孔淌下。虽然失去了二姨小姨,但他仍然遵循着她们的教导,在公共场合尽力保持体面,即使涕泪四流,浑身都在颤抖,或许连脑袋都无法思考了,但他仍然没有哭闹。

查尔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虽然他小时候被母亲家庭抛弃,只跟着一个所谓的爸爸流浪,和这个男孩的家庭环境天差地别。但小时候的查尔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生存十分困难,当他产生超过生产的需求时,他也如这个孩子一样压抑自己。

幼小的查尔总是对自己说:你只需要食物、床铺和水,不需要拥抱、关心和爱。

查尔给了男孩一个拥抱—他觉得被宠爱长大的孩子在此时比小时候的他更渴望一个拥抱。

“他的姨妈们死于滥用致幻剂。”曼蒂森不知何时在查尔身边蹲下了,她解释说,“就是你搬运的货物。”

男孩滚烫的泪水浸湿查尔冰凉的胸膛,查尔的怀抱僵硬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看透,自己的幸福也被拆穿。

一时间,房间里沉默了。男孩安静地哭泣,曼蒂森无声地等待,查尔无言地挣扎。

“……线人要做些什么?”查尔问道。

“你先搬货,等你业绩到一定程度,她们会给你安排宿舍,到时候我会联系你。你搬货的时候记住路径。”

“我明白了。”查尔回答道,他的手轻轻拍着男孩的背。

“安生,回去了。”曼蒂森说道,见男孩没动弹,又补了一句,“你妈妈在等你。”

安生慢吞吞从查尔怀里起身,他礼貌地道谢:“谢谢你,叔叔,我好多了。虽然你是叔叔,但你的怀里和我小姨一样温暖。”

“你还有妈妈呢,和妈妈一起好好过日子。”查尔拍拍他的背,和他挥手告别。

当曼蒂森带着男孩消失在视线时,查尔撑起的嘴角垮了,他擦掉下眼眶周围的水痕,对自己说:都过去了,无父无母不也长大了吗。

成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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