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慢悠悠地缩回手,把那只碰过虞二拐子的手放在眼前,轻轻吹了吹,又伸手仔仔细细地理了一遍自己的头发。她的额发又长又厚,寻常时间,都是用两枚博鬓来卡好的,方才跑了那么长时间,钗横鬓乱的,额发也落下来了。
她心想,还是要快点走才是得罪了上官金虹实在很烦人,可是不得罪,她自己又不爽快算了,不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先住上一阵子,把如意兰花手学成再说。
正在这时,草丛里忽然一动!
罗敷锐眼一扫,厉声道:谁,出来!
这话出口之时,袖中长鞭也已飞出,漆黑流光如活蛇般蹿出,张牙舞爪,尾针森森,直冲那片草丛而去!
啪
这是长鞭抽中肉体的声音,血光飞溅出来,草丛里的人发出一声极痛苦的闷哼罗敷很敏锐地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年纪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孩子!
两个弹指,长鞭收回,罗敷一掠而过,拨开草丛她的神情怔了怔。
草丛里真的躺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至多不过十一二岁,刚下过雪的天,衣衫褴褛,手脚都被冻成了鱼肉一样的白色,嘴唇也和皮肤一样的白,胸膛上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还好,罗敷方才出招只用了三分力气,不然这孩子的肋骨怕不是会被她直接抽断,药石无医。
现在他
也好不到哪里去进气少出气多,呼吸声轻得和小猫似得,也难怪罗敷方才没发现这草丛里有人了。
这孩子原本就是饿晕的,这么冷的天,身上又中了一鞭,如果放着不管,再过一个时辰,他绝对会死在这里。
这一鞭子是罗敷打的!
这么小的孩子,胸口在那么微弱地起伏着,罗敷又心虚,又不忍,她伸手揪着这孩子的后脖颈衣裳把他拎起来了嘶,不仅呼吸的声音轻的像小猫,连体重都轻。
罗敷无甚犹豫,拎起这少年后,在雪地上如轻烟般的掠走,这时候,她掠过的地方,已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原来她方才的确是在装,装作轻功不甚高明的样子,就为了捏死虞二拐子。
信鹰在虞二拐子尸体的正上空徘徊。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穿金黄衣袍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人的头上带着斗笠,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令人瞧不清楚他的样貌;他身上的那件金黄长袍料子放得很足,完全遮住了脚面。
这人就是金钱帮的帮主上官金虹,十年前,他的龙凤双环就已臻化境,将这种至险的兵器练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地之中,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二。
他为了如意兰花手,竟亲自追来了!
不过,他毕竟还是来迟了。
如果他早半个时辰来,那么无论是罗敷的命,还是那躺在草丛中的少年的人生,就全都是他的了。
他毕竟还是来迟了。
冥冥之中,有一些事情已发生了极微妙的变化。
现在,罗敷正坐在一间客栈的客房里,那个昏迷着的小少年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他褴褛的衣裳已经被脱掉了,露出了苍白的胸膛,大夫正在给他上药包扎。
客栈是随便找的,所以环境不大好,一应摆设也很不符合罗敷的讲究。
大夫是随便薅的,因为她根本就没空找个好大夫这少年的呼吸太轻了,轻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死掉一样,罗敷只能从速,从回春堂里随便薅了一个看上去医术不错的家伙一起带过来了。
诊过脉后,大夫说是饿的,冻的。
罗敷:
罗敷说:先上金疮药吧。
她转身出了屋子,吩咐店小二去煮点肉粥来,要煮的绵绵软软,很好克化才行。
店小二应声而去。
罗敷又转身回了屋。
大夫动手,她双手抱胸,就在旁边看着,不自觉已将这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身材抽条的时候,这少年也不例外,像一根竹竿似得,瞧那褴褛的衣衫,就能知道,他一定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管的孩子,不然,又怎么会在那座荒山上出没,还又饿又冻到昏死过去呢?
不过,令罗敷感到惊讶的是,这少年居然不是瘦骨嶙峋的。
他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像是幼豹般初显精
悍,罗敷猜测,他平时应该就在山里打猎,不吃肉的话,是养不出这么一层肌肉的。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这一场雪下得也格外早,或许,就是因为这场雪下得太早,才叫这少年找不到猎物,又饿又冻,最后昏死在路边了。
也幸亏遇见了罗敷这好心的人。
罗敷瞧了一眼这少年胸口那道血肉模糊的鞭痕,一时又很心虚,完全不敢标榜自己是人美心善的好姑娘了。
罗敷:望天,jpg
她的鞭子是一种很残忍的兵器,九尺长鞭,玄铁所制,一节一节以精密机括连接,其上又生出无数倒刺,如蝎子尾巴一样,张牙舞爪,甚是毒辣,虽然没有淬毒,但这样一鞭子下去,是可以死死抓着人身上的皮肉撕扯的,伤口是撕裂伤,很是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