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把她放平,俯了下去,轻轻吻了吻她的心口,语气显得有点含糊不清:不喜欢你受伤。
碎发落在罗敷的侧脖颈上,稍微有点痒。
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自罗敷的心口处蔓延开来,好似能填满内心一样的酸胀,她眯起了眼睛,一只手的五指插入他的发间,有点不上不下地帮他梳理头发。
她懒洋洋地说:你真的不喜欢么?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身上都是血的样子。
荆无命停了一下,似乎还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这问题,露出有点矛盾的表情。
罗敷:
罗敷大骂:去死吧你!
说着,就推开了这只死狗,气呼呼地盖上了被子,转身不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脊背就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他似乎想了很久,才道:别人的血更好,你不要受伤。
罗敷摸了摸他的手。
荆无命的声音又冷了下去,硬邦邦地说:不准离我那么远。
让他回救不及。
罗敷噗嗤一声笑了。
她在对方怀里慢慢转过了身,窝在对方怀里点了点头。
窗外的烟花还在放,罗敷很想看一看,荆无命就直接在她只穿了小衣的身上裹了大氅,把她横抱到了门口,罗敷心里想:这莫非也是你小子的小爱好
?你这爱好可真不少!
嘴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黛色的夜空中忽然同时炸开了千万片赤英,霞璨璨,灯煌煌。
罗敷靠在荆无命身上,一面看烟花,一面心里还想:正月十五还能看花灯呢到时候内伤也应该好一些了吧,总算不必吃燕窝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爱吃燕窝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瞧完烟花,罗敷是真的累了,回到暖阁里就睡着了。
那一头,众人还在吃酒,花满楼从家里跑脱出来溜到了罗园,陆小凤大笑着拍他的肩膀,要灌他酒喝。
楚留香当然是一个喜欢大醉二天的人其实他酒量非常好,基本不会喝醉,但有时候装一装也是好的,他一面喝酒,一面心道:只可惜没带蓉儿她们过来。
本来是说好年后一块儿来姑苏玩,结果就传出了就罗刹牌的事情。楚留香惊觉罗敷惹上了大麻烦,这才立刻马不停蹄地动身前来都是来解决麻烦了,他的二个义妹当然不能带。
也不知道她们此刻是不是也在守岁呢?
大约是的吧。
阿飞也有守岁的习惯。
他在荒野中长大,不大懂人类社会里的一系列规则,仅有的几样,都是母亲交给他的,被他执拗地打上了母亲这个二字标签,一年又一年,默默无言地重复着。
他没有喝很多酒,少喝了一点因为他总是会想起在罗敷面前喝醉酒的那一回,实在太丢人!
喝完了酒,众人又在一起谈天说地,还讲起了罗敷与荆无命。
一点红表示很不理解罗敷怎么能看上那小子那小子未免也有点太古怪了。
看得出来,他是很不满意这个女婿(?)人选的。
阿飞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楚留香微微笑着。
他随意地窝在一张卧榻上,半靠着引枕,一条腿曲着,手中拎着个酒壶,他仰头喝下一口酒,微笑着下了结论:他们很般配啊。
一点红扭头看他,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楚留香笑道:红兄太正经了,所以你不懂。
陆小凤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点红:?
为什么我不懂?凭什么我不懂?
在武侠世界的第二个新年,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过去了。
罗敷受的内伤原本就不大重,流水一般的燕窝,老参又都都往她屋子里送,这半个月来,不但没瘦,还胖了两斤,内伤好得飞快,已开始修行《大悲赋》了。
古代的年味儿比之现代,的确要足很多,正月里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到了元宵的时候,逛灯市,赏花灯是少不了的。
街市早早地就热闹起来了,说是灯市,实则卖的东西不只有灯,古董玩器,书画瓶炉,还有买家具的,什么螺钿床,雕漆床之类的,都往街市上摆,可谓百货杂陈。
又有挂肆云集,说是算造化,实则是各色的吉祥话不要钱一样地往出说;卖元宵的守着个摊子,果馅高高堆起,手上动作不停;再有就是粘梅花的,剪春蛾的。
越晚,街上越热闹,各色彩灯全都亮起来,使得街市上金碧辉煌,锦绣夺目。罗敷也来出游,这一瞧,还真是十分惊讶。
这些花灯做得着实精美!竟还上了些巧思机关!
以前罗敷看书,瞧着世情小说中描述的元宵花灯,什么揖让进止,平吞绿藻之类的动态描述,未曾细究过,只当是夸张说法,今日才知,这些花灯真的是可以动的!
罗敷不免走得慢了一些,细细观赏。
她在赏花灯,许多手里提着花灯的人,却都在偷偷地瞧她。
青丝云鬓,五凤挂珠,一道灯光滚落下来,使得她那双翠到发黑的眸子里透出一点容易被人窥见的翡翠颜色。一颗珍珠在她眼下明明灭灭,亮起来的时候,就好似是一滴将坠未坠的眼泪,将她面上那靡靡的逼人艳丽冲淡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