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地上的水洼飞溅起泥水,落在了沈舵主的身上和脸上。
这一鞭居然没有抽在他身上。
有人冷冷道:沈舵主,你帮过我的忙。
沈舵主终于看见了那个人,漫天的雨幕下,她的绿衣完全湿透,长长的辫子贴在胸前,与她的胸脯一起起伏着。
这样大的雨,任何脂粉都没有意义,然而这人的面庞依然白如新雪,眉眼依然妩媚鲜妍得如同一朵摇曳蔷薇。
可沈舵主却打了个寒战,因为她的脸色狞厉到令人害怕。
他颤声道:是是你!
罗敷冷冷道:你帮过我的忙,我还没有感谢你。
沈舵主不说话,他胸口被抽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鞭痕,现下正极其痛苦地呼吸着。
罗敷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所以这一次我不杀你。
沈舵主颤声道:你你果然和他
罗敷冷冷道:你还不谢我?
沈舵主收声。
他无法再说什么,也无法再怀
抱有今天能杀掉荆无命的希望,自罗敷独自一人迎战石观音并获得胜利后,她的武功在江湖中的地位已无可辩驳,绝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他咬着牙,强忍这种屈辱,道:多多谢罗姑娘
沈舵主挣扎着站起来,跑了两步,又不大甘心地回头瞧了一眼荆无命,荆无命从刚刚开始就没动过,他垂着头淋雨,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苍白憔悴的脸上。
罗敷厉声道:快滚!
沈舵主一个激灵,转身赶紧跑走了。
罗敷霍然回身,瞪着荆无命!
荆无命竟然没有看她他盯着他自己那只废掉的左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敷冷冷问:左手,谁伤的?
荆无命不说话。
罗敷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自己弄的吧?
荆无命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终于落在了罗敷的身上。
她的绿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辫子也紧紧地贴在身上,漆黑流光,宛如海蛇。
荆无命冷冷道:我的左臂废了。
罗敷冷淡地道:我看见了。
荆无命继续冷冷道:没有办法再握剑了。
罗敷也继续冷淡地回答:可以想象。
荆无命道:我没办法再为你办事杀人。
罗敷霍然抬头,一双星眸里迸射出怒火来,满是雨水的脸上也烧起了属于愤怒的绯红,她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荆无命冷冷问:我在想什么?
罗敷冷冷道:上官金虹派你来杀我,是也不是!
荆无命朝她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冷逼问道:我在想什么?
罗敷冷冷道:你来过芙蓉香榭,不来见我就跑走了,是不是!
荆无命冷冷地凝视着她,死灰色的瞳孔缩小,目光像是针芒一样,他的眼神简直就好像她现在没穿衣裳一样,他又逼近了一步,已同她不过一步的距离,他森森地逼问道:我在想什么?
罗敷恼怒地扬起了巴掌,重重一掌掴下去!
啪!
荆无命苍白的脸被打偏了,嘴角有一丝血缓缓地流下来。
罗敷厉声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到底该回哪里去,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左臂直接毁掉,来看看我和上官金虹到底谁会心疼你,是也不是?
荆无命的瞳孔痛苦地颤动着。
他就保持着脸被打偏的姿势一动不动,刚刚他还死死的盯着罗敷,现在他却根本不敢看她。
罗敷厉声道:脸回正,我看你就该打!
荆无命的脸慢慢地回正,盯着罗敷高高扬起的手,一动也不动。
罗敷的手在空中停滞着,用力跺了跺脚,最后伸手拽住了就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跟我走!
荆无命踉踉跄跄地被罗敷扯着走。
他生得很
高,罗敷比他能低大半个头,罗敷的手一直不放开,他就只能弓着背,弯着腰,低着头,用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沉默地走路。
罗敷没回罗园,罗园距离阊门有点远。
她踢开了阊门内第一家客栈的门,对着店小二甩过去一荷包的金银锞子,噼里啪啦道:开一间上房,去请个治外伤的大夫来,叫他把各种膏药金疮药什么的带得足足的!再去烧桶洗澡水,弄几块干净的大汗巾,弄四五个好克化的菜来,弄上碗煮的米开花的白粥来你不要怕麻烦,这些事做好了,我手里的上赏钱还大大得有!
店小二竟然也是个独臂的瘦削年轻人。
他沉默了一瞬,把金银锞子又扔回给了罗敷,道:我不多收,你跟我来吧。
罗敷一眼就瞧出这店小二也是有武功有故事的人不过她此刻却疲惫得不想探究,只道:拿着吧,请大夫的钱,这大半夜的,叫其他人起来精心干活,没钱不行。
沉默的店小二收下了那荷包,把他们带到二楼上房后出去忙活去了,又很快拿来了两套旧衣裳都是男人的旧衣裳,看起来就是这店小二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