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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36 照片和茶花女(2 / 3)

出发点不过百里。

“会找到的。”陈肃肃安慰自己的朋友,“虞老师一定就在这里。”

祝余又开始在战场上的日子,少眠,却不降低身体的机警。虞生没踏进大学,高中生涯大半都在医院。他的谋生技能是大众化的饮食,就像之前的快餐老板。小鱼……祝余紧绷的神经有一瞬的失灵:他是否就栖生在某个不起眼的店面?

但如果做生意,不至于几百日夜没一次在监控里出现。

k省多雨的夏天,缺乏燥热、缺乏烧灼人的太阳光。祝余站在窗前,前方不断起伏的山脉混入灰黑的云层,好似一只硕大的贪吞人命的怪兽。从人心中衍生而来的魔物横躺在这片已经看不出碧绿颜色的土地上,它冷冰冰注视祝余,没给一点儿慈悲。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屏幕开始滚动播放新的照片。

年轻的摄影师刚在国外拿了大奖,政府为振作旅游业邀请他为k省宣传。处于内陆的省市没有大海、没有让人瞠目惊叹的发达科技,但它也存在于古代诗人惊为天人的诗词之中。树海、花房、橘色条纹猫蹲坐的老旧寺庙,榫卯结构的旧屋檐,鸟巢下,一只张着嘴巴的新燕正无声啼叫。

然后屏幕切换到了荷塘。

长长的柳堤,一池夏日的新荷融在声势浩大的雨里,为尚带沉阴的天空着色。下一张镜头贴近,靠近堤岸处的红白锦鲤摇曳长尾,它身体摆成半个圆圈,好似要在浅薄的雾气里腾龙;再下一张,旧时日的、外身铺着些许苔藓的嘤鸣桥出现在画面中,它姿态优美地跨在两岸,如飞天仙女身上飘逸的吴带。

再然后,祝余看见了两个穿着明黄色雨衣的背影。

大手牵着小手,他们独自漫步在k省潮湿的夏日里。几秒后,大的人蹲下,和穿着同样雨靴站着的小朋友一起通过桥上的洞往荷塘下看。他很瘦,即便穿着夸大的雨衣也能看出薄薄的肩臂。又忽然,小孩的帽子掉了,站起身的大人拱着腰,将小人庇佑在自己身下。兜帽遮盖了绝大部分面容,他唯一可以看到的唇稍稍抿紧。

年轻的妈妈护着他的孩子,好像要把他重新放回自己的子宫。

八点的钟声敲响,摄影师的作品以人文作为终结。近的、远的、盘绕公路与高速道上的路灯几乎同时点亮。浸泡在霭灰颜色里的k省,在夜晚迎来了白天。

穿雨衣的大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苍白、比直,修长又纤细。

它拧过湿透了的裙尾,也曾筋疲力竭时在祝余背上留下浅浅的疲惫的红痕。

那个对孩子微笑,笑容里倾注了全部爱与幸福的人祝余无比熟悉。

——那是他的虞生。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肃肃也得到了虞生的消息。

他是在帮祝余找人的过程中遇到庄小姐并火速坠入爱河,所以庄小姐隐约知道虞生的模样。记忆里的青年身着一身和谐色调的夏装,无过甚的点饰。或许是因为年岁,他整个人被衣服包裹得有些弱怯瘦削,短短的齐刘海下,眉眼少深邃而多瑰美。

这是一眼便能判断出的秾丽长相,但照片里的虞生没有四射的艳光。相反他棱角寥寥,莹润如酥,烟视媚行。

“啊。”庄小姐挑了声调点评,“祝先生偏好年轻的恋人。”

“咳。”陈肃肃摸了摸鼻子,不敢维护好友的他还是勉力做了抵抗,“你这样说,他听起来好像是个食色的混蛋。”

祝余是否食色庄小姐并不知晓,但他不停倦地寻人给庄小姐留下深刻印象。最初她切实看不上这位豪门贵子的深情,上等人的执着并不给普通人带来幸运。那个男孩或许是一只逃脱囚笼的翠鸟,她曾和陈肃肃说过自己的推测。男人瞪大眼睛,表示否认的头晃出了残影。“祝余不是那样的人。”他这时敢笃定地为朋友说好话,“而虞老师也很欢喜。”

“真是谈恋爱?”

“百分百的情投意合!”

“好吧。”庄小姐稍微改变了看法。

“可男人还是不靠谱。”

而虞生,是实打实的好颜色。

在托儿所的第一眼庄小姐还没有确认,现在的虞生和照片里的那位青年不是完全相同。他留着过肩的长头发,低低的马尾扎着,形象像刻板印象里的艺术家。虞生仍然保留着那张赤靡张扬的脸,没有因为躲避而做出改变,但他的质气不再停留于定格的相片纸。与容貌不很相配的舒展的四肢、恬然的气质……

是因为做了父亲,还是有了奇遇?

直到看见虞生的证件照,庄小姐才真正笃定:自己见到了祝余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她有过犹豫的时刻,虞生看起来正过无忧的生活。然而陈肃肃讲述中去枪战里找祝余的恣放的虞生也十分浓墨重彩。相爱的人因家庭的阻挠而分开,庄小姐略略想到自己,等了两天还是将这个信息告诉陈肃肃。

抱着姑娘的男人惊跳,他抖着手拨通电话的姿态让庄小姐觉得自己做了错误决定,所幸电话那边是一句沉稳的“我知晓”。祝余停顿了一下,呼啸的夜风之中,他一句复杂的。

“我看到了虞生。”

知道了人在何处,就找到了拼图的底板。属于虞生的一切一块块放上去,最终拼凑出了完整的三年。工地饭摊上的小老板在夜市买下裙装,有的清丽,有的俗艳,他戴上各种不同的假发、款式多样的眼镜走在公交和躲避不了的监视器下面。朝气的女孩、板正的上班族、扎着麻花辫穿着曾经潮流喇叭状的乡村姑娘……虞生扮演过很多女性角色。

他是双性人,身高比大部分女孩儿要高一些,但因为身体里并不属于男士的那部分,失去了常态中粗大的骨骼。这位高瘦的“姑娘”实在有心,他改变着装、动作、不做长久养成的习惯,瞒骗了警察和祝余。渐渐,长裙下他肚腹稍稍鼓起,甚至在孕晚期,他长出了常见于女性的有弧度的胸乳。

坐在椅子上的虞生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肚皮,他咬着嘴巴,随后抿起,渐渐地又变成笑容,欢欣爬上他苍白尖削的脸。

祝余的视线向下,看到虞生泛肿的,光亮异常的小腿。

脱离监视的虞生在h镇落脚,在这个安适祥和的镇子上,他遇见了一群好心人。高谦修是一位深居简出的文物修复师,常年都在妻子的埋骨之地。他手艺好,接单的质量要比魏老爷子的高上好几层,最近几个月出来了个新徒弟,手法还不算熟练,但眼光和审美已经十分老练。客人说这怕是娃娃功,他也没有反驳。

而那个人竟是虞生。

偏远的古镇、隐居的高人,两相加持已经不能够用理性的近乎于零但成为一概率作解,说成命运使然更为合理。虞生,就算之后的日子里祝余长久的缺席,他的生活也在步步好转。刀工卓然的卤肉店员工重新着装成技法精湛的文物修复者。他在的地方虽无巍峨的宫墙,但岁月亦漫又安然。

木制的窗柩,上方是走过无数年代的玄青色房檐。贝壳做的风铃在微风下叮当作响,阳光照最下面的琉璃珠,一束折射的杏黄的光落到新生儿的脸上。

姜方旬或许算个好小孩,它蜗居在靠后的子宫位置里,完美隐藏在宽大的衣物之下。他随着虞生从小镇上离开,又随着虞生从他处归来。“三个月的孩子这么小一只哦。”爷爷奶奶们没有问母亲,只慈蔼关怀着,“过两天给他拿点我孙孙喝的奶粉,必然会长得茁壮。”

啊啊,嗯嗯。t恤下面裹住乳房的虞生说着拟声词逗弄无知的婴儿,那双完成月牙的笑眼看着姜方旬,渐渐他发神,又想到了其他,玫红色铺满脸。“祝余。”青年的鼻尖因为羞怯带来的紧张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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