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助就是个笨蛋。”
灰栗色短发,穿着兜帽衫和短裤的少年,独自一人坐在前往东京的列车上,手指在窗上乱画着什么,嘴里嘟囔着“笨蛋”、“白痴”之类的无力的骂人话。
他的刘海长的有些邋遢了,但本人却对这种视野被遮蔽的感觉适应良好,只是偶尔会抬手,像是想要推下眼镜一样的动作,摸空后便讪讪地放下,又开始念叨那个叫“仗助”的家伙。
“哼,可恶的仗助,我自己出来玩,你就在杜王町哭着盼我回去吧!”
震动声从口袋里响起,少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挂断了。
再打来,又挂断。如此重复数次后,下回再来的就是新邮件提示了。
“frojojo:润二,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眼镜没有扔啦,请原谅我!!!!!”
“frojojo:翻墙过去看你不在家,你去哪儿了?”
——道歉倒是很快嘛,这也不是他假期起床的时间,臭小子难道昨天愧疚的一晚没睡好?……算了,跟仗助这个笨蛋生什么气。
伊藤润二又看了一眼手机,一会儿功夫又多了几条,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在道歉。他打开了回复的界面,打上几个字,正好听到报站的消息,又“啪”地合上手机,起身准备下车。
“再让他着急一会儿吧……回去给笨蛋带点手信。”
……
说是来东京玩,但因为生气所以比预定计划提早很多天出门的伊藤完全没有做好旅行计划之类的。他只身一人,背着包,在大都市的街头到处乱晃,手上拿着高高的冰淇淋,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吃,嫩红的舌尖刮着点乳白再收回水润的唇瓣中,偶然看到的人仿佛觉得夏天的燥热更盛了一分。
——只是那上半张脸,始终掩盖在刘海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相貌呢?
不知不觉间,伊藤走过的街道,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视线。
伊藤丢掉还剩一半的冰淇淋,拉起兜帽,低着头,本能地躲避着各处的视线,直到四周重新变得空旷起来。他揪着刘海捻了捻,不爽地咋舌。“啧,切嗣大叔说的对,摘下眼镜果然没有好事情。仗助就是个笨蛋,鬼才要给他带手信。”
他掏出手机,编辑好未完成的消息。
“我去东京玩了。不会给笨蛋带手信的。”
本来是打算明天再回去的。伊藤抬起头,透过刘海的缝隙看向西偏的太阳。果然还是快点回去,现在……不,还是等天黑再回去吧,他还想再去横滨逛逛呢。
没有计划,不是安排,毫无理由的,他望着横滨的方向,好像有什么在那边吸引着他。
……
横滨。
“擂钵街……?是叫这个名字吧,横滨之前爆炸的那个地方。”
伊藤自言自语着,要给自己冲动之下的横滨之行找个目的地,好像他真的是因为好奇那巨坑的形成才来的,而不是笨蛋一样的头脑一热。
他没买地图,也不准备靠随机乱走撞运气,那太费时间了,现在已经快下午三点多了,他还准备晚上就回去呢。
随便挑个路人问问吧。他全然忘记刚刚在东京的视线危机,随手敲了敲路边某辆黑色的、贴着防窥膜的轿车的车窗。
啊,有人的啊。伊藤看着车窗摇下,刘海下的双眼眨了眨,弯腰看着驾驶位的黑西装男人,毫不见生:“喂,大叔,擂钵街怎么走呀?”
驾驶位的人没有回答,从后排倒是传来了声音,听上去有点年纪,那声音为他指点了方向。伊藤有点好奇地向那边瞥了一眼,好像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和上了点岁数的老头。
“要顺便送你一路吗,小子?”
“不要,感觉车里都是大叔味。”伊藤后退两步,精致的鼻子皱起来,转头就走,随便挥了挥手。“但还是谢啦,拜拜~”
他身后的黑车摇上车窗,车内一片寂静。
“田村君,刚才那个孩子……身上是不是有很好闻的味道?”
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开口了,司机越加绷直了身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然地颤动了下,应了一声,“是的,川上干部。”
“脸,也很可爱,对吧?”
“……不,我没看清。”
他的余光只看到了扒住车窗的白皙手指,衣领下的纤细锁骨……还有一点点,透过刘海,瞟过来的,含笑的堇色。
“是嘛,你没看清……”
川上干部拉了拉领带,闭着眼睛向后靠,有年轻的冲动在这具半步腐朽的身体里萌生。他的眼光绝不会错。
“每年都会有的吧?独身的旅客在外地失踪这种事,更何况是不听话的小孩子。”
“是的,干部,我明白了。”
“利落一点,别看那孩子的眼睛。”带着眼镜的男人补充了一句,“虽然很低劣,但那毫无疑问是一双‘魔眼’,对普通人的话,威力还是有的,哪怕他看起来不会用的样子。”
……
擂钵街的边缘。
伊藤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巨坑,和那之中矗立的骇塞,吹了声口哨。“感觉这可比那时候的大火还要惨烈……可怕可怕。”
他哼着自编的小曲,沿着巨坑的边缘探索,好奇地张望着下面的贫民窟,忽视了半步之外就是比他人还高的陡壁,然后……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脚下一滑,摔了下来。
“呜啊啊啊啊、咳咳、啊……咦?”
做好了落地疼痛准备的伊藤已经提前在其实不算太高的空中开始闭眼尖叫,但因为迟迟没有摔下去的感觉,导致尖叫的时间比预计更长,叫的嗓子都有些干了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种失重漂浮的状态。在他睁开眼的时候,失重感消失,落地的猝不及防让他踉跄几步,险些扭到脚。
“虽然要感谢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的好心人,但解除能力之前好歹说一声嘛!差一点就扭到脚了诶!”
伊藤转过身,对此地唯二的人、最可能是刚才帮了他的那个赭发男孩,骄横地说着一半感谢一半埋怨的话。看对方低着头不做声,他心中又升起一点小小的愧疚来——好歹刚才人家小弟弟才帮了自己,是不是话说的有点凶啊……
“……喂。”他走过去,踢了踢那男孩的鞋尖,“那个,抱歉啦?我就是习惯这样说话了,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他道了歉,对方还不回话,伊藤撇撇嘴,干脆上手强行把人的脸往上抬,想让对方能看到自己眼中的诚意如果能透过长刘海看见的话,却看到了蓝眼乱飘,明显不想直视他的一张红彤彤的小俊脸。
“啊。”
糟糕,刚才失重的时候难道刘海飘起来了?伊藤仿佛被烫到手一般迅速放开,讪笑着往后退。“你,看到我的脸啦。”
不好。道谢还是道歉的,都不管了,要不还是先…跑?
不长记性的伊藤一味后退的时候,完全没注意他后面又是一个高低差明显的断层。
脚踩空的一瞬间,无论是求救还是尖叫都还没来的及发出来,他就被那个男孩拉住手,轻飘飘、但稳稳地,站在地面上。确定他落稳的一瞬间,赭发男孩就迅速松手,插回兜里,转身要走。
“哎,等一下啦。”
伊藤拉住了他,道歉的时候有点像撒娇,又轻又软的,仿佛笃定对方会原谅自己的轻松感,但也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真的抱歉啦,是我反应过激了,原谅我吧。”
对方的回复是,反拉住他的手,往擂钵街的深处,七扭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