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课时,王今沣意味深长地道:“文学带给大家的东西很多,并非学了文学就要去撰文授文,而是以小见大,由细节到整体,更为系统地看待一切事物,训练出侦探一样的思维。这才是文学的专业壁垒。”
潘云修对王今沣满心愧疚。
人常说学文的人感性,但王今沣实际是刀子嘴斧子心,硬邦邦一块,讲课时,从未见她感慨过书里某个人物的悲惨命运,她隻管客观地道来一切。
她在座谈会上回应这件事,说人物命运是小说家操心的事,她作为研究者,另有任务。
而她交上去的这篇论文却让王今沣说了那些话。
潘云修生怕日后生变,真相会让王今沣气出个好歹,便跟去了办公室,和王今沣坦白。
王今沣却思索片刻,摆摆手说:“哦,知道了。”
潘云修觉得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老师,我是说,这篇论文是网上找资料拚接的。”
王今沣指了指办公桌:“你看的书迭一块儿还没这桌子腿高,你说是你写的我也不能信。”
潘云修道:“……”
被请出办公室后,潘云修越想越不对劲,回去后没日没夜查那篇论文的来处。
一无所获。
她慢慢有个猜测。
那是萧沉萸自己写的。
并且,王今沣也知道。
四年中,萧沉萸不动声色帮她的事多了去了,她便明白了些什么。
可萧沉萸这样做,想来有自己的原因,她也不再执着询问,而是选择配合。
姚平安大约也发现了这一点,押题一事从未向外人说过。
潘云修好多时候都不明白,别人认为萧沉萸颓废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些大人们也不怀疑呢?
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连萧玉痕都隐隐对萧沉萸失望。
可如果不能接受一个人看似糟糕的一面,那应该也没有资格享受这个人的好吧?
要是萧沉萸得像萧元漓那样讨好所有人才能得到好名声,那她宁愿明珠蒙尘。
开车回去时,萧沉萸察觉有辆车好像在跟着她。
临时换了路线,甩开些距离才找机会拍到了那辆车的车牌号,放大图片一瞧,发现是熟人。
将车开到别处停下,给顾媛打电话。
半小时后,顾媛来接。
还以为出了事,顾媛惊魂未定,“沉萸小姐,下次出门还是我送你吧,很久没见你开过车,万一生疏了……”
萧沉萸笑着应下,“今天是和潘蓉吃饭去了,她怕生,我就自己开车了。”
顾媛一颗心仍旧悬着,“昨天我还看到一个新闻,有人开保时捷故意撞人,最近出事的多,小心总没坏处。”
萧沉萸点头,又寻思着说:“媛姐,要不你有空了带我练练车?”
顾媛失笑:“沉萸小姐怎么也想学车了?前不久秦小姐也说要……”
车内蓦然静下。
顾媛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该死。
迟早被这张不把门的嘴害惨!
明知道沉萸小姐和秦荔关系不好,非要提一句,上赶着让人记恨。
顾媛很是忐忑,下意识想要道歉,可又不知怎么说,悄悄从后视镜观察,却见萧沉萸神色如常,不过有些好奇:“秦荔也要学?那没什么怕的,媛姐你到时候多教我一点技巧,我跟她比一比,最好赢的她哭不出来。”
语气轻松玩笑,俨然是真准备如此。
顾媛一颗心放回肚里的同时,心里纳罕道:明明这句话也不怎么温和,可就是与从前不同了。
是的。
确实不同了。
顾媛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即便没有成家,双亲也早早过世,可她对亲人之间的相处很是敏感。
从前萧沉萸那么专横,究其原因还是害怕萧玉痕的那份爱分成三分,怕自己不是萧玉痕的首选。
她能瞧出来,萧沉萸是个不会弯腰的人,她真的在意谁时,势必要成为那个人的首选,否则就不会让自己变成选项中的一个。
这些天以来,她却不再刻意针对谁,像是妥协般放过了萧元漓与秦荔。
可顾媛却有个不能言说的猜想:她也许不再对萧玉痕有期望,隻当这个母亲是母亲,而非颠沛流离中交心的好友。对于这位艳丽乖戾的萧公主而言,无所求了,自然平和了。
她略有后怕地道:“一定,一定。”
回去后,萧沉萸让人去开她停在外面的那辆车,自己上楼去了。
孙缇想请她去看看新来的厨师,她也称累不下来。
“别墅区管理严格,他进不去,只能在你外出的时候盯着了。”
萧沉萸把拍下来的车牌号发过去,不怎么满意上次的结果:“柳老板,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还以为孙健周父子搬出兰宜了。”
她自己开车出门还能遇上尾随的孙健周,十分倒胃口。
柳祈道:“得问你继妹。”
萧沉萸:“明白了。”
孙健周父子在萧家后厨捞了老些油水,数额不小,柳祈以分店之事摆了孙鸿福一道,让他把钱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