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见柳老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柔声问道:“柳婶儿,之前绣娘的绣样突然间就卖不出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能告诉我们吗?”
“是啊娘,怎么好好的绣样,就没人收了呢?”
柳老夫人纠结良久,终于把真相告诉了吴蔚和绣娘。
“是吴家!就是……当初那个和你说定了亲事的吴家!吴家的小公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说是找了高人算过了,需要一个八字旺他的人过门,给他衝喜就能慢慢好起来。绣娘的八字正是旺他的,媒婆便上门来了。结果那小公子没熬过去,死了。后来吴家来人找过你爹,说是依旧让绣娘过门,和公鸡拜堂配冥婚,过几年从宗族旁支家过继一个儿子来,顶了那小公子的香火,免得他小儿子绝了户,再过几十年连个祭拜的后人都没有。你爹在世时虽然从不与人争论,但他是最心疼你的,好好的女儿家,哪能一天好日子没过,就去给人守寡呢?你爹和吴家人起了争执,被人推着摔了一跤,再加上心里憋了一口气,没过多久人就走了,临终前隻有一桩,他让你大姐和你大姐夫发誓,把你分出家门去,让你自立单过。”
柳老夫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在里正家谈的时候,吴家当场就发了狠,说今后咱家的绣样休想再卖出去一件,他们家是县城的富户,各个市集上的铺子都领了命,不肯再要咱家的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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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听完恨得牙痒痒, 她只在书里才看到的恶习,居然险些发生在绣娘的身上!
他们吴家把绣娘当什么了?
合着不仅觊觎绣娘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还想把人也绑得死死的, 给他们吴家做牛做马, 做寡妇,做寡母?
什么狗屁的香火, 说得好听点儿是个乡镇企业家, 说得难听点儿不就是个土财主吗?真的把自己当皇帝了,还想让清白人家的姑娘,给他们家的死儿子配冥婚, 守活寡?
见吴蔚的面色不善, 拳头死死攥着, 绣娘连忙按到吴蔚的拳头上,柔声哄道:“都过去了, 我如今不是好好的?都是陈年的往事了,咱们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跟这些个旧事怄气, 气坏了身子犯不上,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把我的绣样卖出去, 卖个好价钱,多赚银子,多屯粮, 若真有天灾,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吴蔚听了绣娘的话, 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缓, 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光是咱们一家三口关起门来研究作用不大, 我去找二姐夫,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张家是村里的老户了,宗亲遍布,人脉也广,得请他们来出出主意才是。”
“那你去吧,晚上我割块咸肉,再去山洞里取一条冻鱼来,做点好吃的,娘也好几日没看到二姐了,你把套上牛车过去,今儿天不热,问问二姐能不能把柱子一块抱来,有日子没见他了,怪想的。”
提起家人,绣娘脸上的愁容全消,透出一股亲热来。吴蔚和柳老夫人也被绣娘的情绪所感染,露出了笑容。
吴蔚把自己写的粮价装订成帐册,家底仍旧收到地窖的暗格里,穿上鞋子出门套车去了,赶着大黄拉的板车下了山,直奔张家。
张家父子不在,最近的天儿不好,就连身患腿疾的张老爹也到田里去了。
张老夫人拉着吴蔚热络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听说是柳老夫人想念女儿,小姨想见外甥了,张老夫人笑眯眯地应下,叫柳二娘子抱着孩子先和吴蔚过去。过一会儿,张老夫人要到田里去给爷俩送饭,送饭的时候会和张水生说一声,让他下了田直接到吴蔚家里去。
柳二娘子抱着孩子上了牛车,临走前吴蔚问道:“张婶儿,咱家的余粮够不够吃?”
张老夫人答道:“放心吧蔚蔚,咱家的地窖都是满的,他爹说……”张老夫人突然停住,走到吴蔚面前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他爹说,且不论亲家母的判断,今年也必定是个旱年了,好在他们爷俩勤恳,没日没夜的干,挑水灌田,算是抢出来一批,有些个不勤恳的人家,粮苗旱死了好些呢,正在补种,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他爹说,趁着眼下粮价没起来,咱家也有些积蓄,过几日粮苗长起来了,就打发水生到市集上再买几石回来,囤到柴房的木桶里。你们也早做应对吧,别光想着买粮食,粮种也多买一些,万一今年真旱了,粮种都没处寻,哎。”
吴蔚听到张老夫人如是说,放心了不少,张家帮扶她和绣娘良多,是真正的良善之家,吴蔚不希望他们经受天灾之苦。
“张婶儿,那我们就走了。我张叔那个腿,艾灸别停,最好是找老郎中来帮着扎扎针灸,会好的。”
“知道啦,你们去吧。”
吴蔚驾着牛车走了,柳二娘子一路上说个不停,说的都是张家村各家各户近期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一半儿是抱怨今年雨少的,粮苗旱死了好些,需得补种,不知道今年的农忙要忙到什么时候了。
柳二娘子忧愁地说道:“这孩子还离不开娘呢,不然我也下地去了,能干一点儿是一点儿嘛,公爹的腿是多年坐下的病,可怜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下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