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便放心地收回人形,眨眼间,翻涌的水流中便只剩下一条一米多长的蛇。
它如鱼得水,水滴汇入大海,畅快自由极了,若不是有要事在身,真想在水中翻滚玩耍,搅得这河沸腾不得安稳。
它沿河向下游去,一面不时地露出头嗅空气中的气味,一面栽下水在河底仔细寻找。这场雨下了一整日,空气里残余的气味都被冲荡干净了,满世界都是水腥味,要在这种环境下嗅到一个人的味道并不容易。
施琅在水里游着,忽然察觉到河水中的血腥味,不像是动物的,像人!它立刻朝血腥味的方向游去,很快就见前方的河道横亘着一棵倒塌的枯树,树干两侧都死死卡进了河道石头中,看起来是在上游被冲下来,冲到此处拦住不动了。而枯树上,挂着个人,散乱着乌发,其中掺杂着几根银丝,一身破烂的衣裤随着湍急的河流涌动而狂舞,施琅心里一喜,立刻变回人形,扑了上去。
“姊姊——”他抱住她的肩膀,一入手,却惊觉曾红棉全身冰冷,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额头破了一块半掌大的疤!已被水泡的发白肿起,丝丝血丝从中渗出,像是一具溺了水的尸体。
施琅忙凑到她面前嗅气味,才发现曾红棉只是昏死了,还余留着一口气,看来是挂在树上时候恰巧将鼻子露出水面了。于是他赶紧双臂当胸环过她的身体,拖到了岸边水浅的石滩上。
施琅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尝试唤醒她。可他对溺水的人该怎么救却是一窍不通,只得大眼瞪小眼地愣着、不知所措。
曾红棉的呼吸很微弱,甚至逐渐进气比出气更少了。施琅心里一慌,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他又心疼极了,一面救一面抱怨着:“姊姊,这下你真的欠我了!我从你身上补的还不如我还给你多呢!”
只见他俯下身,吻住了曾红棉苍白发青的唇。他的呼吸炽热,带着水腥味的空气好似活物,通过唇间钻入了曾红棉的口中。施琅一面吻,一面托住她的脸,唇舌交缠之下,曾红棉的嘴唇竟然也逐渐红起来。
突然,她的身体好像有了反应,一抖一抖地,逐渐转化为咳嗽,施琅便停了下来,认真地瞧着她。吞入肺中的水从曾红棉的气管中涌出,她咳得撕心裂肺起来,苍白的皮肤也有了血色。
河水带着血丝被曾红棉咳了出来,逐渐恢复意识,两眼从眼皮下翻下来,然后缓缓地挣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施琅看着她,欢喜笑道:“姊姊你醒啦?”
曾红棉一睁眼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施琅。他绑着的头发早就散了,浸湿了水,沾成一缕一缕地笼罩在她身上,脸上与身上也湿透了,好像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阴森可怖,又妖艳异常。曾红棉呆了,她茫然盯着施琅,嘴唇蠕动着,有气音从她肺里传来。
施琅凑近了,去听她说的是什么。
曾红棉却崩溃地落下泪来,流了满脸,与雨水都混杂在一起,她凑上脸去吻住了施琅,血丝从她嘴角溢出来,口中满是血腥味和河水臭味,却仿佛将死之人紧紧抱住救命稻草似的。
施琅被她压倒了,后脑浸入水中,曾红棉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哭着:“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呃呜呜……接我去地狱好了,我不要再活了!……”
她哭着、紧抱着、吻着,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轻了声,施琅一看,发现她睡过去了。
又听了听她的心跳,确认她的心脏还在跳着,才缓缓叹了口气,扶住曾红棉的肩膀把她抱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地无奈道:“我也想回去……有什么办法呢?”
他把自己胸口的扣子一颗颗扣好了,然后带曾红棉回了三水村。
已经过了快三个钟头,孟虎生在村口等,那雨噼啪将伞打得东倒西歪,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等着。
忽的,他看见茫茫雨幕中缓缓出现白蒙蒙的人影,幽魂野鬼似的漂着。
孟虎生立刻冲了上去,果真是施琅!他怀里拖着昏过去的曾红棉,两人都浑身透湿,好不狼狈。他当即就丢了伞,将红棉姨从他怀里抱来,发觉她的身体还热,紧绷的心才微微放下,但依旧焦急地喊施琅回家再说。
两个人带着曾红棉一同回了家,淋了一夜雨,他们冻得手脚冰冷,浑身哆嗦。孟虎生立马点柴火烧热水,将柜子里的棉被抱了出来,盖在红棉姨和施琅身上。
烧好热水后,又兑了些冰凉的井水,给红棉姨脱了外衣擦身体。
可外衣一解开,孟虎生便呆住了。只见红棉姨的身上布满了淤青,还有许多皮开肉绽的疤痕,触目惊心。那些刮伤大部分是在河里被碎石和树枝冲伤的,但瘀痕——孟虎生就不确定了,其中有不少都是人才能打出来的!
他想为她擦拭身体,居然都无从下手!
那边施琅也看见了曾红棉身上的伤,冷哼一声,朝孟虎生睨了一眼:“谁说大鹏哥不会打人的?难不成这么多伤都是红棉姨自己磕出来的么!”
孟虎生哑口无言,他心情复杂极了,沉默地用热水给红棉姨擦身体,热水换了两盆,将她的身体擦得热起来后,又从家里翻出创伤药,给红棉姨涂上了。
红棉姨在昏睡中痛得挣扎了两下,随后又沉沉睡去了。
弄好这一切,孟虎生才微微松懈了身体,这才发觉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掩盖下,身体已浑身无力了。他真怕今晚施琅没有发现红棉姨的踪迹,也怕施琅下水之后一去不复返……杂七杂八的心思胡乱地翻腾起来,翻腾得胃一阵难受。
这时,施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孟虎生抬头看去,却见苍白的灯光下,施琅的面色放仿佛比平时还要白了,眉眼不像平日这么妖异了,额间渗着一丝薄汗。
“好哥哥,救好了姊姊,也来救救我吧——”他的身体贴上来,一下子吻住了孟虎生的嘴唇。
孟虎生猝不及防,就被他压倒了,他捉住施琅的肩膀,将他推开:“你疯了么?你脸色都这样差了,还想着这种事!?不可,你得好好休息!”
施琅如同一条滑溜溜的蛇一样缠上来,嘴唇蜻蜓点水一般亲着孟虎生的脸颊与脖颈,粘稠的呼吸在他皮肤上淌过,说:“你亲亲我,亲亲我就好了。你要是现在把我推开了,我就要死了!好哥哥,你忍心看着我死掉吗?”
孟虎生觉得他在说假话,又怕他真的死了,紧紧抱住施琅,胸口紧张地起伏,“你不准说死,不准说这个字!”
施琅轻轻叹道:“我不说,我不说。你抱着我,亲亲我就好哩……”
孟虎生抱着他,亲他的嘴,施琅想将舌头伸出来,孟虎生却紧合着牙关不让他再进一步了,施琅几次攻他的城池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嗔骂一句“呆子”,而后便放弃了。
雨哗啦啦地下,两个人相依在一起,不一会儿,施琅便合上了眼睛,难得地,陷入了浅眠。
孟虎生察觉到他睡着了,却不敢轻易放手,就这样抱着他,也慢慢睡去了。
……
……
……
耳边雨声越来越大,空气也原来越冷了。施琅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慢慢降低,空气中的水腥味越来越重,仿佛呓语一般的说话声出现在耳边,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响亮……
“前辈……前辈……前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前辈,你快醒醒呀!”
施琅猛得惊醒了。一瞬间,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的鼻子好似重新打开,空气中无数杂乱交融的气味涌入肺中,漆黑的山林自他眼前如画卷般“唰”得铺开,倒塌的横梁、破碎的墙壁、腐朽的梁柱涌入眼中。他的灵台重新清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