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磨后槽牙。
“是「墨家文丑」。殿下似乎很想让我送你一份礼物?”
“我觉得送殿下心口一刀,是份非常别致的礼物,殿下觉得呢?”
“好大的礼啊,文丑将军当真舍得?”
眼见着文丑似乎真的要去摸那把长戟了,广陵王见好就收,迅速松开文丑的发丝正色道:“造神光。”
文丑一时还没跟上广陵王跳跃的思路,带点茫然地眨了眨他那双有着鸦羽一般长睫的漂亮眼睛,罕见地流露出一点疑惑来。
广陵王忍着笑意唤了声“陈登”,便见身量颀长一身青衣的陈登迤迤然从内室走了出来。
文丑打量了来人一眼,逐渐明白过来,眯起眼睛看了看手中那块几近透明的琉璃,露出几分着有所思的兴味来。
“听闻殿下近日忙着筹备广陵的浴佛日,据称节庆当日还会开仓布施贩灾济贫,可真是……极尽造势之能事啊。”
广陵王轻哼一声,并不接他的话,偏过头对陈登道:“陈登,这位是袁绍麾下统帅蜉蝣军的文丑将军。”
“这是陈登,我的广陵太守。”
文丑看了眼广陵王,又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没开口的陈登,神色莫名地舔了舔下眉,露出一个了然的恭顺浅笑。
“先前还觉得,骄狂湖海名重天下这样的形容有些言过其实……如今看来,倒是我眼拙了。”陈登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久闻文丑将军治军严明杀伐果断,今日一见果真容姿非凡。"
广陵王看着两人不知为何开始针锋相对,按了按眉心深感头疼,伸手暗中扯了扯陈登的衣袖。
文丑倒是不怎么让人意外……但陈登平日也不是个会轻易与人结怨的性子,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句容姿非凡可真是……实在有些过界了
陈登感觉到广陵王暗中的小动作,于是噙着浅笑自然而然地伸手向下回握住广陵王的一机手指项带着轻轻晃了晃,示意自己内心有数,紧接着迅速睨了一眼文丑。
广陵王没能发觉陈登的小心思,怔了怔,心道陈登莫不是有什么话难以直言,看看陈登又看看文丑,几番下来实在没忍住:
“文丑,你与颍川陈氏也有怨?”
广陵王与陈登之间的互动自然没能逃过文丑的眼睛,他看了眼陈登,了然地微微挑眉。
“殿下如何觉得是我与陈氏有怨,而非殿下的太守与我有怨呢?”
他刻意咬重了“殿下的太守”几字,似笑非笑地盯着广陵王,余光却仍落在陈登身上。
“我家太守不是个会与人结怨的性子,自然是觉得文丑将军或许与陈氏有怨了。”
广陵王这话接得太过自然,简直是偏心偏到州去了,以至于文丑被噎了这一下,险些忘记自己原先想说些什么。
他陈登光风霁月不会与人结怨,自己在广陵王看来便是那种镭铢必较睚眦必报的小人?
文丑这下瞪了眼显而易见不在状态的陈登,露出一个带着假面般的柔顺浅笑:
“出身高贵可真好啊,能被殿下这样护着。”
“殿下该庆幸颜良选择效忠绣衣楼,他是个老实人,一生所求不过一个问心无愧,不然我迟早把这绣衣楼一把火烧个干净。”
广陵王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哪句话又惹得这个明晴不定的美人不快了,可她知晓出身永远是文丑心间的一根刺,自暴自弃地示意文丑看看他靠在墙边的长戟,又指了指陈登腰间挂着的鱼篓。
“文丑啊,你的性子本王一向放心。谁敢欺负你,第二天谁的人头就能插在木桩上。可本王的广陵太守也是个实心眼儿的,鱼篓里一条鱼也不会有,实在令本王头疼。”
实心眼?陈登?文丑轻嘴了一声,神色晦暗却没再吭声了,算是揭过了这篇。
谁让这是自己认定的、与墨家理想中的兼爱非攻最为贴近的人?心系万民仁济天下,却也能在必要时毫不犹豫选择以杀止杀。
她爱万民,而他也是她的子民。她霸业背后的影子里亦有他一份,如此便足够了。
再者,广陵王真头疼假头疼不知道,但他知道陈登可有的是头疼的日子,自己何必揪着不放非要戳穿,那不是正如了陈登的意。
“殿下若是想要能聚光之物,我这里倒是有现成的小玩意,正好教教殿下怎么用。”
说回正事上,三人都肃了肃神色。文丑从腰间捞起一块琉璃制的环佩,解下系带递给广陵王。
“殿下请看。”
广陵王伸手接过,指尖摩挲,心下微诧。
“此物虽未雕琢纹样,料子却通透,边角触感亦平滑温润,打磨时定然下了番苦工。只是……中间厚边缘薄,既拥有这般手艺的工匠,定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便是其能聚光的特殊之处?”
闻言文丑也有些惊讶,心中暗赞广陵王的敏锐。
“殿下好眼力,看来殿下与墨家果真有缘。正是如此,殿下请看。”
文丑起身膝行至窗边,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接过先前递给广陵王的环佩,使其对着从窗棂照进房内的光线,接着轻巧地开始左右晃动。
于是透过那块小小的环佩,在文丑转至一点时,一旁的陈登和广陵王都看见对应的地面上竟真的聚起一个明亮的光斑。
“墨家机关术着实令人惊叹。”
文丑脸上极快地闪过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与他一贯假面似的柔顺浅笑不同,配上他那张鲜妍至极的脸,十足惊艳。连广陵王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合时宜地想起陈登先前那句火药味十足的容姿非凡。倒也确实不能算假话。
“蜉蝣军悍不畏死,战至最后往往深入敌方腹地,军需补给难以送达。此物于日光最盛时聚集光线,使用得当可点燃干草松脂用于生火,我便时常带在身边。”
“至于殿下先前所求之物"
文丑倒是不知广陵王此时在想什么,单手从袖中摸出先前把玩着的琉璃块,随手一抛掷向了广陵王。广陵王稳稳接过那造型奇异的琉璃制三棱柱,打量眼又抬头看向文丑:
“无一丝杂质,通透纯净似冷泽,看来文丑将军在袁绍那儿过得不错,这等千金难求的料子竟也敢随手揶出?”
“殿下知道就好。袁氏给我的可比殿下多得……多得多。”
“文丑将军高义,劫袁氏济广陵,本王钦佩。”
“广陵王曲解人意的本事才更让我叹为观止。”文丑冷哼一声,示意广陵王过来要教她如何使用,广陵王于是乖乖过去,在文丑的指示下将那三棱的琉璃块放在先前环佩聚起的光斑之上不断转动。
这边广陵王正和文丑请教着,先前还火药味十足的陈登却许久没插话了,只是沉默地端坐在靠近屏风的那一角,视线落在广陵王低头摆弄琉璃块时垂落的一丝鬓发上,眸光是散的,不知透过此刻的广陵王看见了什么。
他想,是自己逾越了。
一边因僭越在心中痛斥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可另一边又无比清晰地知晓,哪怕就在此刻,他的目光仍在下意识地追寻着广陵王。简直荒唐透顶。
陈登想,他约莫从文丑含笑的眼睛里看见了与自己类似的东西。那是孺慕、渴求、奉若神明乃至飞蛾扑火……还有本不该存在的滔天情愫。
那一瞬间陈登明了,自己和文丑怀着同样的念头,于是他忍不住在那片刻交锋中掺杂进了许多不该抱有的私心。
可陈登也从文丑眼中看见了如今的他不曾拥有的坦然与释怀,以至于自己那些阴暗的小心思便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