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池橙几乎忘记自己是揣着怎样的心情回到公寓的。
她兀自喝了好几杯酒,整个人却异常清醒。
那些这段时间以来被她刻意封存遗忘的记忆,卷着尘土飞扬而来,呛得她几乎要掉下眼泪。
那一年,她第一次遇见陆闻舟。
被赵瑜拉着一起,挤在接不上话的包厢里,周围全是比她高一届的学长学姐。
他在哄笑声中陪她喝过一杯“交杯酒。”
也是同一天,她目睹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蒋安琪的告白。
那时候,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
礼貌疏离,从内到外都漠然的一个人。
后来他送她去医务室,把她从冰冷的湖水里捞出来,教她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完成老师交过来的素描作业,陪她喝酒,为她和闹事的酒徒打架……
她以为他是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喜欢她的。
所以才会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和他报名同一场比赛,约他看电影,为他加入校拉拉队,排练很久他喜欢的歌手的歌在万人瞩目的元旦晚会上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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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
池橙推开车门,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得遮住眼睛。她边往小区门前走边从口袋里掏出根头绳,随意松散了挽了个丸子头。
手机倏地一震。
池橙点开,是陆闻舟的微信,简短的两个字。
“看路。”
她下意识抬起眼,面前是空旷笔直的水泥路,毫无遮拦。
径直落进视线里的,是不远处的陆闻舟。
他没有在看手机,倚靠在车门前,神色淡淡地看过来。
池橙本想若无其事地越过他,可渡轮上蒋安琪的话一遍遍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播放,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陆闻舟,我们谈谈。”
车内引擎开着,嗡嗡响。
陆闻舟提出去她公寓谈,被池橙拒绝。
“那你选个地方。”
“就这儿,我就问几个问题。”
……
陆闻舟脸色并不好看,打火机在口袋里翻了一个又一个跟头,指节收紧又松开。
半晌,他才压着情绪开口,“既然说要谈谈,你总得给我理由吧?”
“我不信你,这个理由可以吗?”池橙转头看他,狭小的空间里每一寸呼吸都清晰万分。
她紧盯着他,毫不退怯。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喜欢你的时候,收到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是明明上一秒拉着我的手说你没有路可走了,下一秒干脆又果断地在小组名单上划掉我的名字。”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话术方式你可以一再用在不同的人身上,还是你就是很喜欢打个巴掌又给颗甜枣,训狗一样看我们冲你摇尾乞怜?”
连串的问句砸过来。
陆闻舟拧眉打断她,“什么你们我们的?池橙你给我说清楚。”
车窗开着,冷风呼呼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他被她气着了,推了两场会议赶过来,站在公寓门口傻不愣登地等了近三个小时,就为了听她这一番训狗发言?
“没什么好说的。”
池橙忽然就后悔了,后悔坐在这里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翻着陈年旧账,后悔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摇摆和不坚定。
“我们就到此为止。”
不管他陆闻舟有什么样的理由原因,过去他带给她的伤害都是真的,她曾在深夜里为他一句话,一个决定反复自我否定也是真的。
“因为蒋安琪,是不是?”池橙要去拉车门被陆闻舟制止住,手腕被他扣紧,压在座椅上。
“说话!”
“我一个字没讲到和谁有关,你是怎么迅速判断出是因为她?”池橙也不惧他,清凉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讥讽和自嘲,她顿了顿,“还是,你本身就问心有愧?”
陆闻舟默了默,没接话。
他没办法开口说出自己拿周凛安的行程做交换跟赵瑜打探她的行踪。也没办法告诉她一个小时前蒋安琪跟他通了电话,调侃他今夜没有到场真是有够遗憾。
“我怎么就问心有愧了?你去我心里看了?”
他故意模糊重点在池橙眼里就是心虚逃避。
池橙垂首,对准那只桎梏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她成功挣脱开,从车内跳出去。
夜里风凉景静,池橙踩着斑驳的光影一步步往里走。
身后没有响动。
她故意把每句话都讲得很重,故意激他,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池橙累极了,这两天像是被谁从背后推着走过来的一样,每一步都不在预期内。钥匙转动着锁孔,她推开门踏进去,却合上门的一瞬腾空冒出只手臂拦在门缝间。
池橙没松手,也没再用力,撑着半扇门并不想放他进来。
可难抵力量的悬殊。
“疼。”黑暗里陆闻舟声音很轻,“你先把手松开。”
她犹豫的瞬间,陆闻舟掰开她的指节侧身“闯”进去。
“陆闻舟!”池橙大声呵斥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啊。”
陆闻舟听不见似的,揿开玄关处的灯,自顾自地在鞋柜里翻找拖鞋。
没找到。
视线扫过一圈,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几双女式鞋。
他顿住,莫名心情大好。
转头看她,“好啊,你报警把我抓起来,罪名随你定。”
“你有病吧?”
池橙抄起钥匙就朝他砸过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陆闻舟那只数次“受伤”的手腕关节处。
他也不恼,轻微蹙了蹙眉又没事人一样问她,“是有病,池医生给包扎一下?”
池橙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上他的脑回路。
也不想搞懂。
“陆闻舟,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是听不懂人话么?我们就到此为止,你行行好,别来打扰我了,好不好?”
不好。
“蒋安琪她已经结婚了。”陆闻舟弯腰捡起那串钥匙,很重的一串,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钥匙,以及一个黄澄澄的小橘子挂件。
“所以呢?你现在追上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痛失所爱,心有不甘的倒霉故事?”
他把钥匙攥紧在掌心,轻扯了下嘴角,“你要是不理我,那我真的是痛失所爱,心有不甘了。”
陆闻舟把钥匙搁上鞋柜上面,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听我说完,好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听到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和蒋安琪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关系。”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那你为什么要对她的示好回应得模棱两可?”池橙顿了顿,她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听到的对话,一鼓作气,“为什么她问你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的时候,你表示说可以?”
很久远的记忆,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执拗,语气太过认真,陆闻舟可能根本想不起来她说的那个场景发生在何时何地。
“仅凭寥寥两句对话你就断定我是在面对她的示好摇摆不定,故意模棱两可?”
池橙偏过头,不看他。
当然不是,她也不是傻子。